芮明杰：培育世界级科技创新型大企业，中国如何再造下一个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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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产业国际竞争力是该产业在全球市场上整体有优势的一个状态。从宏观的角度看，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产业竞争力与所在国或地区的自然禀赋、市场需求、合作网络、企业状况密切相关。微观看，产业国际竞争力则与该产业中的企业状况十分相关，与这个产业中是否具有世界级科技创新型领军企业相关。这样的企业绝大部分都是规模大、技术领先、创新能力强、产品独一无二、附加价值高，代表这些产业的全球最高水平。正是这些企业的存在一方面引领他们所在产业的不断创新发展，也通过价值链供应链产业链关联了相关产业企业的创新发展技术迭代，进而影响并推动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华为就是这样的企业，只是目前这样的企业我们还比较少。培育出类似华为这样的世界级科技创新大企业作为我国新型高端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核心领军企业，需要上下一起努力。其中，政府关键是要：1）全程关注，长期跟踪，重点扶植民营高科技创新型企业。2）鼓励这些企业抓住产业核心技术迭代更新历史机遇实现突破性创新。3）建设一支任正非式的在市场竞争中成长起来的企业家队伍；而中国的企业家则应该要有更前瞻的眼光，发展自己战略定力，把握未来发展的机遇，防范可能的风险，实施开放式创新，进行全球融合合作，从而使企业从优秀走向卓越，特别可以发展成为中国的世界级科技创新型企业。

尽管疫情没有完全结束，但全球产业竞争却没有停步。发生于2018年的中美贸易摩擦，表面上看是两国贸易不平衡的问题，实质上是两国在新兴产业、先进制造业未来发展与竞争上的考量。时下所谓打压华为等中国优秀科技企业，破坏全球产业分工体系与产业链一体化，其目的一方面是想阻止中国在新型高端产业方面发展，阻止这些产业全球竞争力的达成；另一方面是美国等制造业强国已经从自身的优势领域中切入到此轮新技术革命中，他们在积极引导智能技术智能制造等方面的进步，引导生产方法与模式的创新，进而谋求在未来全球产业体系与产业分工体系中成为有竞争力的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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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级科技创新型大企业

带动产业高端化发展

产业竞争力是一个产业全球市场上整体有优势的一个状态，按照迈克尔·波特教授的说法，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产业竞争力与所在国或地区的自然禀赋、市场需求、合作网络、企业状况密切相关，这是从宏观的角度的判断。

如果从产业本身来看，则与该产业中的企业状况十分相关。产业是同类企业的集合，在产业内的企业其实也是有分工的，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做完全一样的事，特别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产业价值链可以全球分布与合作时，这个产业的企业就开始分为领先的领军企业，合作配套的企业、外加工企业、生产服务企业如研发企业等，其中领先的领军企业既是这个产业技术迭代创新发展的领导者，也是这个产业价值链的控制者即所谓的链主。

其实这个高端产业的全球竞争力真正是体现在这些数量不多的产业领军企业身上的，就像机器人产业其高端特性是体现在ABB、库卡（KUKA）、发那科（FANUC）、安川电机(YASKAWA)四家公司身上的，而不是表现在全球几百家机器人生产加工企业身上。因为这四家公司不光是全球工业机器人市场的主角，而且实现了传感器、控制器、精密减速机等核心零部件完全自主化，占据了产业技术高端，产品高质量且附加价值高，市场占有率大，代表了企业所在国机器人产业在全球相应产业中的竞争力。

所以，一个国家或地区高端产业的国际竞争力是表现在产业内的领军企业身上的，一个国家这个产业是否高端不在于是否有相应的厂商，而是这个高端产业是否的有全球公认的领军企业。

应该说我国近年来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指引下，先进制造业和新兴产业发展速度快有成效，但目前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较小，而且有些产业核心技术与发达国家有相当大的差距，部分高端产品价值链的核心环节都掌握在发达国家的一些关键企业手中。

公认的高端产业的领军企业，我称之为“世界级科技创新型大企业”。我们去看当今世界高端前沿新型高技术产业，都可以看到这样的领军企业，如计算机软件产业是微软，网络搜索产业是谷歌，新能源汽车产业是特斯拉公司，芯片制造产业是高通，高端医疗设备是GE，精密照相产业是佳能，飞机引擎制造产业是GE与罗尔斯-罗伊斯；5G通讯产业是华为，光刻机产业是荷兰Asml公司，等等。这些企业绝大部分都是规模大、技术领先、创新能力强、产品独一无二、附加价值高，代表这些产业的全球最高水平。这些企业的存在一方面引领他们所在产业的不断创新发展，也通过价值链供应链产业链关联了相关产业企业的创新发展技术迭代，进而影响并推动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一个国家的高端产业是否有国际竞争力关键是看该产业是否有公认的全球领军企业，这些企业具有如下重要能力，可以带动产业不断高端化发展：

1、原创技术创新能力。原创技术创新能力是此类世界级科技创新型企业的核心能力。这样的能力是该类企业成长的关键。首先，强大的原创技术创新能力通过提高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实现企业的高速成长。其次，强大的原创技术创新能力通过保障创新活动的顺利开展，驱动企业的创新发展。最后，强大的原创技术创新能力有利于企业开发出独具特色的创新性产品，推动企业快速发展。

2、创新资源整合能力。创新资源整合能力是此类世界级科技创新型企业的重要能力。这类企业通过其强大的创新资源整合能力能够迅速进行全球创新资源的整合，开展全方位的创新合作，同时不断提高企业的创新绩效，从而推动企业成长壮大，引领产业发展。另一方面则是通过强大的创新资源整合能力，充分利用合作各方的优势资源，取长补短，有利于缩短技术突破的周期，同时与全球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等研究型机构的优势叠加，有利于企业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提高企业的创新效率。

3、全球价值链治理能力。世界级科技创新型企业具有极强的全球价值链治理能力。领军企业每一次产品、新工艺的创新成功，并不能够保证新产品能够呈现在消费者面前，因为在社会分工的条件下，新产品的制造成功还有赖于其他合作产业、合作企业，这样的合作总是基于现有产业链、价值链，并在其基础上进行改进创新。这就需要企业具有强大的产业链、价值链更新和价值链组织治理的能力。通过治理，将供应链价值链上不合格的淘汰选择，选择并管理合格且创新能力强品质高的供应商生产商成为合作者，协同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的相关供应商创新合作，打造领先的独到的公司供应链与价值链，突显企业的技术与市场的竞争力，从而实现企业在激烈全球市场竞争中的不断发展领先。

根据以上分析，可以看到我国已经有许多与国际发达国家同名的高端产业，如机器人、商业用大飞机、芯片制造、精密装备、新能源汽车制造、海洋工程、大数据、工业互联网、生物医药等等，全都是全球新兴的高端大气产业。这些产业尽管在不断成长并贡献附加价值和GDP，产业的国际竞争力还比较弱。因为它们目前还是处在产业的幼稚阶段，处在产业价值链的低端，并无强大的自有技术与创新能力，还缺乏这些高端产业中像华为这样的真正能够担纲的世界级科技创新大企业，成为这些高端产业具备国际竞争力的真正的领军者和其他相关产业转型升级的引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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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培育世界级

科技创新型大企业

“世界级”创新型企业是以重视技术研发和拥有核心技术为主要驱动力，拥有全球研发体系和国际化研究团队，具备强大的开放式创新和持续创新的能力，整个组织的创新文化氛围浓厚，能够高效地整合企业内部和外部资源，适应市场变化能力强，创新成果具有强大的辐射效应的企业，华为就是这样的企业。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中国制造业转型、先进高端产业的发展都需要一大批华为这样的世界级创新型企业。

因此，我国现代产业体系的发展、高端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不仅要选对一些高端产业作为创新突破口，还要看这些产业中是否成长出一个或若干个世界级科技创新型企业，成为全球相应产业领域中有国际竞争力的领军企业，成为新一代产业创新发展引领功能发挥的载体。

如何培育出类似华为这样的世界级科技创新大企业，作为我国新型高端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核心领军企业，真正发挥高端产业引领其他产业创新发展的强大功能？我以为：

1、全程关注，长期跟踪，重点扶植民营高科技创新型企业。在选择了上述高端产业后，需要政府密切关注此产业中的崭露头角的民营高科技创新型企业，民营高科技创新型企业是在市场竞争中诞生与成长起来的，天生具有市场竞争的敏感性，具有创新发展的意识与能力。为此政府需要做的是不断关注他们正在进行的产业核心技术研发创新，协助他们有更广阔的全球合作视野，鼓励这些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做大做强；是长期跟踪并服务这些企业，解决一些他们遇到的绕不过的发展困难，提供各种相关产业与技术、科技合作机构等方面信息并为之牵线搭桥，为这些企业提供高质量公共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服务平台，提供优质的创新服务的公共产品。

2、鼓励这些企业抓住产业核心技术迭代更新历史机遇实现突破性创新。培养出这些高端产业中的领军企业是比较困难的，因为这些高端产业已经有了全球领军企业，要替代这些公司需要十分艰苦的努力与时间，另外还需要机遇即该产业的核心技术开始迭代，我们的企业只有抓住核心技术迭代的机会通过自己的突破性创新，率先推出成熟的新核心技术并为广泛采用，才能后发先至走到该产业的领先位置。华为就是如此，华为这么多年的打拼，又恰逢5G替代4G通讯的时代到了，且他们在5G方面取得了世界瞩目的突破性创新，才有了今天的领军地位。

好在目前全球已经进入新一轮技术革命的时期，历史机遇期到了，加上我国巨大的市场可以为突破性创新提供产业化实现的可能，因此政府政策设计应该侧重对突破性创新成果的企业进行激励，而不是事前把创新资源进行对所有企业广撒“胡椒面”。

3、建设一支任正非式的在市场竞争中成长起来的企业家队伍。仔细看高端产业的那些领军企业之所以优秀，与企业拥有优秀的高瞻远瞩的企业领导人分不开，华为之所以成为今天的华为是与任正非的努力与有效领导分不开。华为是从市场竞争中成长起来的，市场竞争的激烈与残酷，使得任正非深刻明白核心技术的重要，创新研发的重要，人才的重要，全球合作的重要，而且财富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他是真正把华为的发展当做伟大的事业奋斗一生，才会有如此成就。高端产业中的领军企业一定是需要如此优秀的企业家担纲才行。培养出这样的企业家可不是5年10年就可以的，也不是通过简单评比可以的。应该维持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不断提高营商环境，为企业家与企业脱颖而出创造社会条件，建设一支高素质优秀的高瞻远瞩领导力强大的企业家队伍。

时下中国企业发展恰逢伟大的机遇期。第一个机遇就是中国的消费者收入水平提高后开始追求更好的生活，消费需求正在发生巨大的转型升级，这就给企业创造了产品升级、技术创新、服务提高，从而从价值链低端上升到价值链高端的可能，提供了成为产业链价值链控制者的发展机遇。

第二个机遇是全球新一轮技术革命大规模爆发，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新动能显现，新经济形态将全面取代传统工业经济生产形态。

如此，中国的企业家应该要有更前瞻的眼光，发展自己的预见思维，把握未来可能的机遇，防范可能的风险，实施开放式创新，进行全球融合合作，从而使我们企业从优秀走向卓越，特别可以发展成为中国的世界级科技创新型企业。

【教授简介】  芮明杰，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产业经济学系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产业与企业发展、企业战略与经营、现代公司理论、知识管理与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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